霍闌加快腳步，指節被按動時發出“哢哢”的脆響。下一刻韓錦書推開了那個人，神色微怒，毫不留情往對方臉上甩了一巴掌。霍闌揪住那個人的後領猛地往後拉，旋身擋在他和韓錦書之間，一拳沖著他的臉揍了上去。

韓錦書睜大眼睛，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。

霍闌用力過大，那人被他揍得直接後退好幾步跌在地上，撞倒兩個椅子。他表情森寒大跨步向前，又一腳踩在對方肚子上，重重地碾了一下碾得對方嚎叫一聲，想跳起來反抗。霍闌很少做這種損形象的事，但這不代表他不會做，他剛知曉韓錦書的心意，想人想得心急火燎，結果一見面就看到這種情景。

想強吻他的人？

霍闌等他爬起來，躲過他的攻擊又是一拳上去，摜在他的下巴，又順勢一腳將他踹得幾乎橫飛出去。霍闌這次出來只帶了一個保鏢，在旁邊猶豫著要不要上來幫忙，被他瞄了一眼自覺地站到韓錦書身邊。酒吧裏其他人見起了糾紛都主動退開，遠遠地圍成一個圈看著這裏。

對方被打得起了火，不停地罵著臟話，霍闌下手也很狠，自己只挨了一下，一拳接一拳已經把對方臉都打腫了。韓錦書一直站在邊上，沒有動彈，眼神鎖在霍闌身上隨著他四處移動。直到前男友狗急跳墻抄起碎瓶子了，他才對保鏢使了個眼色，幾步過去拉住霍闌。

他扯扯霍闌的袖子：“好了。”

霍闌本來還打算接著打，但是一被抓住立刻就停了腳步，管也不管那個已經成了豬頭臉的家夥，回身用力地抱住韓錦書。他這個舉動就跟小孩子一樣，韓錦書好笑地撫撫他的背，道：“你怎麽這次打得這麽不講道理了？”

以往他得註重公眾形象，從不打人，哪怕要報覆也會使用稍微含蓄一點的手段，這次反而親身上陣親手揍人了。霍闌聲音有些沙啞，道：“你都差點被強吻了，我怎麽講道理？”

韓錦書：“那打一下也夠了。”

“你沒上來攔，就是默認你也想揍他了。”

韓錦書抿唇笑了笑，親親他的側臉。

前男友在一旁看得怒火中燒，揚著酒瓶子大罵了一聲，下一秒就被保鏢捉住手腕扭脫，接著被反剪雙手壓在地上動彈不得，慘叫一聲。韓錦書拍拍霍闌的背，霍闌放開了，他才輕聲道：“我們走吧。”

霍闌還沒點頭，前男友就大叫一聲：“韓錦書，你站著！”

韓錦書嫌惡地瞪他一眼。霍闌第一次見到他這種神情，對保鏢點了點頭，保鏢用的力道又加了一成，前男友立刻又慘叫起來。

霍闌慢悠悠走到他面前，瞇起眼睛問他：“你是他什麽人？”

前男友看看他，又看看幾步之外一臉冰冷的韓錦書，“呸”了一聲惡狠狠地說：“虧老子對你念念不忘這麽多年，說什麽願意和我一起出櫃，還不是轉頭就找了別的男人！賤人！”

霍闌擡腳就把他的頭踩在地上：“你再說一遍。”

他被磕得頭昏眼花，眩暈了一會兒嘴裏又不幹不凈起來。霍闌都想讓保鏢放開他自己把剛才那一架打完了，韓錦書這時終於走過來，蹲下身。

霍闌移開腳，讓那人得以擡頭。

韓錦書看了他幾秒，才冷漠地開口：“當年的事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，但先追求我的是你，先逃跑的是你，不敢陪我去面對父母的也是你。到了如今你哪來的臉再提起這件事？”

前男友喘著氣，眼神兇惡：“我後來去找過你，是你自己不見我的！”

“什麽時候？”

“你把我聯系方式拉黑後我去你家找你，結果你鎖在房間裏不肯出來。我喊你的名字，我怎麽求你你都不肯出來，你爸媽還把我羞辱了一頓！”

韓錦書楞了一楞，眉頭緊皺，好似在思索又好似在回憶，足足兩分鐘後臉色驟然蒼白。霍闌在一旁早就聽出不對勁，連忙伸手將他拉起來摟進懷裏，他閉上眼睛呼吸變得急促，額頭在霍闌肩上磨了磨，環緊霍闌的脖子。

霍闌問他：“怎麽了？”

韓錦書搖搖頭，咬了咬牙，偏頭看向地上那個人，第一次失態地罵道：“滾！”

霍闌將他交給保鏢處理，自己擁著韓錦書出去。韓錦書半依在他身上，有些失魂落魄，霍闌帶著他回到酒店房間裏，他都還沒有緩過勁來。

“你和父母的矛盾……是關於出櫃的？”霍闌沈默了許久，有些心疼地問。

韓錦書安靜許久，點點頭，自嘲地捂住臉：“原來他還去找過我，應該當時也沒說什麽好話吧。怪不得媽媽那麽生氣，這麽多年一句話都不願意和我說……”

【三十六章】

韓錦書模模糊糊能記得，他剛被父母發現的時候，母親被氣進了醫院。那時候他被趕出家門反思，但也會偷偷去看望父母，母親回到家後總是將房門緊閉著，裝作不知道他的存在。

但是突然從某一天開始，母親就變得抵觸無比，打了他一頓，拿著棍子哭得滿臉都是淚，狠狠地摔上門要他滾。他後來去得更隱蔽了些，但有一次還是被發現了，母親把竹條都打斷了，問他是否知道錯。

韓錦書低頭沈默不語。母親把斷竹條扔到地上，只說就當自己沒生過這個兒子，當天晚上又進了醫院。

他一個人躺在賓館裏，混混沌沌發燒了幾天，醒來後就徹底搬離那裏到了C城。他先是找了個普通文員的工作，後來又做了霍闌的助理，從那之後他一次也沒有主動回去過。他出了意外住院時是同事照顧他，他傷到了腦袋也沒有告訴過父母，不敢再驚動母親半分。

他想自己生下來就無法讓父母滿意，那只能在活著的時候不再讓他們糟心。

霍闌陪他坐了一會兒，站起身來站到他面前，俯下身環住他。韓錦書好像瘦了一點點，也有可能是因為他肩膀縮起來了，被抱住時感覺整個人都有些不一樣，肩胛骨略微突出，纖細得讓人憐惜。他本來顫抖著，很快又止住，像一直以來那樣回抱住對方。

兩個人靜靜相擁，霍闌側頭去親他的耳朵，道：“你不用忍著。”

“我沒有忍呀，我已經好了，”韓錦書語氣已經恢覆了正常，“你看這麽久之前的事了，反正我也不記得了，傷心一下然後還能怎樣呢。”

霍闌道：“你總是這樣。”

韓錦書還笑了兩聲，嘴角勾起一個自己很習慣的弧度，準備推開霍闌給他看看自己的表情，然後兩個人做些情侶重逢應該做的事情。但霍闌抱得太緊了，說話就跟嘆息一樣：“錦書我愛你。”

這句話來得太突然了，韓錦書笑容僵在臉上，帶著點不解地眨眨眼。

霍闌又道：“該輪到你說了。”

韓錦書張嘴，卻不知道要說什麽，只能掩飾般地神秘地一笑。之前那層面具就好像黏在了他臉上，哪怕在這種時候也要讓他含蓄而隱忍，面對好不容易等來的表白表現得矜持且游刃有餘。

霍闌只等到了輕輕的笑聲，咬著他的耳朵就把他推到床上，再次嘆道：“這次我發現了，你總是這樣，什麽都要忍著。傷心要忍著，喜歡也要忍著，明明從三年前開始就喜歡我喜歡得不行了，為什麽連一句直白的話都不能當著我的面說出來呢？”

韓錦書笑他自大，一句話沒說完，霍闌卻打斷他：“我把你抽屜的鎖砸了。”

韓錦書聲音戛然而止。

霍闌用手撐起身子，直直地凝視著他的雙眼。韓錦書臉色已經白了，連嘴唇都褪去了血色，活像被人戳中了什麽死穴一樣，立時就變得脆弱無比。

他想確認什麽一樣，小心翼翼地問：“你看了？”

霍闌點了頭。

那本本子在他心中是不能予人看的秘密，寫著他如何一步步謀劃將另一個人的心捕到手中，有他所有卑微又卑鄙的算計。他了解霍闌，自信無比，他掌握霍闌所有的感情，卻不敢將自己暴露出去。

唯一的載體卻曝光在了霍闌面前，他的一切無所遁形，不安的感情仿佛被解除了封印一樣突然肆虐起來。韓錦書想要笑一笑來緩和氣氛，好讓自己掩飾一下，但霍闌過於專註的眼神讓他在這時根本擺不出一切虛假的面具。

霍闌鄭重地說：“錦書，我愛你。”

兩道眼淚就這樣毫無征兆地溢了出來順著面頰滑下，韓錦書急忙要擦，霍闌卻將他的手按到兩邊，湊過來吻去他的眼淚。他的嘴唇很輕柔，聲音也同樣：“還是第一次看到你哭……還好，是鹹的。”霍闌舔舔嘴唇，突然笑了笑，“告訴你個丟臉的，剛看完你的本子時我也哭了。”

韓錦書不動了，只是顫抖著問：“……為什麽？”

韓錦書從心底有著不安，所以他看到的都是自己的不堪，霍闌卻從同樣的文字之中看到了自己的遲鈍與愚蠢，以及韓錦書的隱忍。“因為我愛你，”霍闌道，“所以我也心疼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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